可是要怎麽離開？

馮沅非常明白，這所房子四周布滿了龐英的人，雖然朱瞻基告訴她不必擔心，清風也在，但這並非長久之計，離開是必然，她不能坐以待斃。

“什麽，我們回餘杭縣？”

次日，馮沅告訴富貴她的決定，富貴很驚訝，“我們，我們不翻案了？”

沒有得到馮沅的回答，富貴暗自懊惱，突然給自己一個耳光。

“你這是做甚？”馮沅攔道。

“都怪我，若我小心些不被那該死的阿呆抓住，他們就不會威脅到你，趙忠也會指證龐英。”

“不怪你，是我沒有安排好。”馮沅也很自責，“讓你涉險。”

“小沅，你真不怪我？“

”若你真有什麽事，翻了案又有何意義？“馮沅很看中富貴，他們是玩伴，是朋友，更是親人，言畢又咳嗽起來，富貴趕緊為她倒了一杯水，“你還病著......是我沒本事，不能為你分擔，還連累你。”

馮沅喘氣道，“是，是，是，你老是連累我，我呢，也好不到那裏去，咱們是半斤八兩。”馮沅調侃，實在安慰他，富貴只覺鼻子一酸，他嘆了一口氣，挨著桌邊坐了下來，心情五味雜陳，“小沅，你一定很難過，除了不能翻案，還因為阿呆吧。“

馮沅拿著杯子的手一頓，一向很”二“的富貴，還是最為了解她。

“我見你屋裏的燈亮了一夜，我還聽到你的哭聲......我......”

“你敢偷窺我？你那只耳朵聽見我哭了？我哭也不是為了那人。”馮沅不悅，掩示著自己的心事著勢要打他。

富貴這次沒有躲，繼續道，“你就別逞能了，我還不了解你嗎？我知道你喜歡阿呆，其實，我也挺喜歡他的，他呆頭呆腦，好欺負，可誰想到，是他欺負了我們，他是奸細，我還真有點舍不得。”富貴說著說著流下淚來，“我們這一路相依為命，他怎麽就是奸細了？我真的想不通。”

馮沅的手懸在半空，緩緩的落了下來，她又何嘗想通過，阿呆的身份，她千算萬算也未算到是錦衣衛，怎麽就是錦衣衛，是誰也不要是錦衣衛呀，可是老天就愛這麽捉弄人。

二人沈默的坐著，誰也不曾開口說話，仿佛都在回憶著這一路的艱辛，回憶著在餘杭縣的日子，回憶著三人之間吵吵鬧鬧的情景。

皆一去不覆還了。

然而，因為這個，人還不能活了嗎？

馮沅捂住嘴又咳了起來，富貴擔心的拍著她的背，“原來你也是會生病的。”

馮沅道，“我又不是神仙，還能沒有個病痛？同樣，人這一生，遇一二個渣男也並非怪事。”

“你能想得開便好。”

富貴依舊擔心她，知道她是嘴硬，表面如此，還不知心裏怎麽難過呢。

“可是，我們怎麽離開？昨日我回來時，發現巷子口有好多陌生的人，我想錦衣衛一定不會讓我們走。“

馮沅道，”當然不能明目張膽的走，過兩日，郡主不是要來嗎？“

富貴驚道，”你是想讓郡主送我們回去？“

馮沅沒再解釋，陷入了沈思。

這般兩日後，果然郡主來了，馮沅表示願意去郡主府暫住幾日，以避其風波，郡主高興相應，約定次日派車輛來接。

馮沅的決定，胡榮沒說什麽，只道去郡主府也好，郡主己經與皇上和解，錦衣衛的人總會有所顧及，胡榮離開後朱瞻基也來了，“在姑姑那裏，你會很安全，我還怕你不肯去呢。“

”殿下的意思......我去郡主府難道是殿下向郡主提議的？“馮沅驚訝。

朱瞻基也不相瞞，點了點頭。

”殿下......“

朱瞻基搶先道，”你別拒絕，就怕你拒絕，才事先沒有告訴你。“

馮沅起身便要下跪謝恩，被朱瞻基扶起。

“殿下數次相助，我實在無以回報。”

“不用回報。”朱瞻基扶她坐下，“我也不僅僅是因為你，錦衣衛目無王法，欺下瞞上，造成的冤案又豈止一起，朝廷應該給他們一個公道，反而是我做得不夠好，我不能幹澀國政，但皇爺爺一定會知道錦衣衛的所做所為，只要時機成熟，那些受冤的人必定都能平反。”

馮沅聽言點了點頭。

”你且放心......哦，對了，你這幾日身子如何？“朱瞻基又瞧她臉色蒼白，不免心升憐惜。

馮沅道，“己經好了很多，多謝殿下關心。”

“到了郡主府好好休養，我......會常來看你。”朱瞻基垂了垂眸，“有什麽需要可告訴郡主，當然也可以告訴我。”重要的是最後一句，朱瞻基言語溫和，馮沅沒有聽出玄外之意，仍是木納的相應。

朱瞻基知她心情不好，也未多問，離開時，依依不舍，反覆叮囑，出了門還一步三回頭。

“殿下，你也太啰嗦了吧。”清風明顯看出了點什麽，調侃著。

朱瞻基瞪了他一眼，“多嘴。”不過，嘴角卻微微上揚，上馬車時突然飄起了雪花，朱瞻基擡頭看看天，”下雪了，明日給她送些厚的衣衫，再拿些人參，她的身子太弱，大冬天的正好補補，還有皇爺爺賞的瓜州進貢的瓜果也都送去。“

“是，是，明日屬下都給馮姑娘送去。”清風挑起了車簾，“殿下快上車吧。”

“等等。”朱瞻基又四下看了看，巷子口那許多商販，無數雙眼睛皆有意無意的朝他瞟來，朱瞻基知道都是錦衣衛的探子，心中不悅，”明日多派一些人手，務必護她安全。“

與之同時 ，馮沅送走朱瞻基回到院中，瞧見天空飄雪，便也癡癡的呆住，想起在餘杭縣，也是一個雪天，她去河邊垂釣，要為阿爹熬魚湯，阿呆來喚她回家吃飯，她突升捉弄之心，將阿呆騙到船上，本想推他下河，不知怎的卻是自己掉入河中，阿呆插著手，站在船上好笑的看著她在水中掙紮......

還有一次，她見幾個小兒玩雪仗，故意教唆小兒拿雪球去打阿呆，未料到一轉眼，小兒們反戈紛紛朝她扔雪球，她敵擋不過，生生被幾個小屁孩追了兩條街，後來才知，阿呆拿糖果收賣了小兒......

其實他不傻，他很聰明，他還會和她分析案情，為何她要認為他傻呢？

一片晶瑩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，馮沅只覺雙頰冰涼，手一撫，原來是淚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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